口述人:刘传茀
1940年9月,我调重庆市委时,市委机关设在陕西街戴家巷,我作市委宣传部长,兼管江北县委和城区区委。
第一次去江北视察时,留给我的印象是,县委不健全,好像是新组织起来的,只有县委书记欧阳克明和宣传部长肖蔚,许多关系还未接上。
欧阳克明在香国寺附近的中国兴业公司一个厂作中级职员,他的爱人陶秋白也是党员,一同住在那里。
宣传部长真名王汶,化名肖蔚,江苏金坛人,延安调来的。
不久,川东特委传达南方局通知说,县委书记欧阳克明已被中统特务注意,要我告知他马上转移。我去通知时,除欧阳克明夫妇和我外,只有肖蔚在场。我们四人一道研究,决定欧阳克明夫妇先回老家资阳住段时间,再到其他地方找工作。他手里掌握的关系,全部交肖蔚。
一星期后,肖蔚告诉我,欧阳克明已安全转移。因他走后江北县委无负责人,市委决定暂由我兼县委书记,同时配备了组织部长,时为1940年冬。不久、南方局又通知,欧阳克明撤退的事情又被中统知道。这下严重了,说明有内奸!市委通知停止我和肖蔚的组织活动,并指定我负责查出内奸,弄清此事。我相信自己,也信任肖蔚,她15岁随姐姐去延安,派到重庆工作后表现好,无任何社会关系,不可能有问题。但此事只有我和她知道,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?正迷惑难解时,肖蔚对我讲:“这事还有表姐知道。”所谓“表姐”者,即观音桥小学的支部书记邹韵宜。我兼任江北县委书记后,县委机关设在简家台疏散区。我是结了婚的,和肖蔚装成假夫妻住在一起不方便,因而找邹韵宜来同住。其所以这样考虑,是基于两点:其一,我们的住房是邹韵宜代找的;其二,前两任县委机关的房子都是邹韵宜找的,未出过问题,也因此认为这个人“可靠”。搬来一起住后,对外以“表姐”称呼她。
抗战时期行路难,买张车船票往往要等好些时日。我们这位已被注意的县委书记欧阳克明,在决定转移而又因车票未到手来不及走之前,曾把一个箱子寄放在邹韵宜学校里的住处。
很显然,邹韵宜成为我们怀疑的唯一对象。我和肖蔚联名给她留了个条子,借口到北碚工作,暂时离开几天。其实我们通过另一个党员,在牛角沱这边建立了一个江北县委临时秘密机关,以保持和市委的联系。正在这时,第三个情报来了,仍是南方局的通知:中统特务到一个小学教员房里,翻了欧阳克明的箱子,在箱底发现他的结婚照,并拿去翻拍后又放回原处,而本人(欧阳克明)并未发现。这完全证实了邹韵宜是内奸!我们马上采取紧急行动:
1.设法通知凡是和她有关系、认识她的党员及时转移、撤退,割断和她的一切联系。
2.经过第一次反共高潮,外地有不少关系转在我手中,大约有20多人。这些材料都放在原县委机关简家台,由肖蔚去取走。
邹韵宜发觉这些情况后,便露出真面目,马上带特务来重庆城抓我们。他们在七星岗余宏黎(余宏黎原是南充的地下党员,在南充被捕后表现很好,在一次日机轰炸时逃脱来重庆,与我接上了关系)开的小面馆里抓走了文培真。文培真当时已失去党的关系,从川北来渝,敌特审讯不出什么来,关了一年后就释放了。
原来余宏黎在七星岗开小面馆谋生,我曾同肖蔚、邹韵宜去赊账吃过面,故邹韵宜晓得这个关系。特务抓人那天,恰巧文培真碰上,余宏黎出外买菜回来,远远见此情况,就跑脱了。我们发现邹韵宜是内奸后(后查明,邹韵宜是1939年由中统派遣打入我党的潜伏特务),忘记她知道我同余宏黎相识,未及时通知余宏黎,以致造成文培真被捕。
事后,市委认为我不能再去江北,也不宜留在城内,决定我分工管沙磁区委工作。约在1941年三四月间,上级组织将我调离重庆市委,到南方局工作,10月即由重庆去延安。
(刘传茀,时任中共重庆市委宣传部长兼中共江北县委书记,后任成都市公安局副局长。)